现代主义文学是西方现代工业社会的产物,是动荡不安的20世纪欧美社会时代精神的艺术表述。
19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初,欧美的科学技术飞速发展,刷新了西方文明的面貌,改变了人们对宇宙、世界和人的看法。在新的经济结构体中,人的自由度反而降低,异化程度反而加深,西方人在精神上的惶恐不安加剧,世界大战的爆发不仅破坏了人们生存的稳定感,也动摇了西方传统理性主义的文化大厦。俄国的十月革命既给被压迫的劳动者带来了希望,也给西方世界带来了危机感。在这种社会背景下,西方非理性主义的文化思潮一时间在社会中普遍流行。从文化思想的角度看,现代主义文学正是西方现代主义非理性哲学和现代心理学结合后的产物。叔本华的唯意志论、尼采的权力意志论、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等理论和学说,使现代主义文学染上了非理性主义和悲观主义色彩。弗洛伊德对潜意识、性本能的肯定,对现代主义作家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现代主义作为一个由多种流派组成的文学思潮,在总体上有基本一致的特征。
在思想特征上,首先,现代主义具有强烈的文化批判倾向。尼采提出的“上帝死了”“打倒偶像”、“一切价值重估’’等口号,深深地影响了20世纪现代主义作家。他们不再坚守传统的理性原则,不相信人道主义的理想,也不寄希望于“理性王国,,的实现,而是站在生命本体论的立场,认为既有的文化传统乃至整个人类文明,都有悖于人的生命欲求,有悖于人的价值的实现,应予摒弃。
其次,现代主义文学突出地表现异化主题。这种异化主题,主要从自然与个人、社会与个人、个人与个人、个人与自我的关系四方面表现出来。
自然与人的关系的异化主要是物质世界对人的异化,表现出物质与精神的对立。在现代主义文学中,物质世界往往成了人类生存危机的制造者,大自然也是丑的与恶的,物质文明造成了人类精神的虚无感、威胁感与恐惧感。如T.S.艾略特的《荒原》就描写了物质世界使人的价值等于甚至低于禽兽。这表明了人与自己的生存环境的对立,说明人被物质世界所制约而走向异化。
社会与人的关系的异化是指人在强大的社会面前显得渺小无力,个性丧失。如在卡夫卡的小说中,社会像一个巨大而又无形的魔掌,掌握着个人的命运,个人成了软弱无力、惶惶不可终日的“甲虫”。
人与人的关系的异化就是他人对个人的异化,表现出人与人之间的对立关系。现代丰义文学展示的常常是人与人之间充满敌意的可怕图画,如斯特林堡的《鬼魂奏鸣曲》描写了人与人之间的彼此残杀;卡夫卡小说描写了人与人之间的无法沟通。这类描写在20世纪50年代后的现代主义文学中得到了进一步发展。
人与自我的关系的异化主要指人的个性的异化、自我的消失,表现出现代主义作家对自我的稳定性和可靠性的怀疑。他们笔下人物的特点是没有激情,没有自己的思想和表达方式,趋于非个人化或社会化。如伍尔夫的小说《海浪》中六个人物从不同的角度讨论着“自我是什么”的问题;美国黑人作家艾里森《隐身人》的主人公因找不到自我而成为他人看不见的“隐身人”。 ’
在艺术特征上,首先,现代主义文学强调表现内心生活和心理真实,具有主观性和内倾性特征,认为心灵世界才是唯一真实的世界。表现主义作家力图展示“本质的东西和藏在内部的灵魂”,即使写具体的人物和场景,也只是将其作为精神现象的外壳与形式,写物的目的不在物本身,而在与之对应的精神力量。
其次,现代主义文学借助象征隐喻的神话模式,使文学对生活的描写从表象走向本质,从表层走向深层,从现实走向超现实,从所指走向能指,形成一种文学的深度模式。T.S.艾略特的《荒原》用古代繁殖神性能力丧失而造成的土地荒芜、庄稼枯死来建构一个象征体“荒原”,全诗大量运用人类学、神话学、《圣经》故事和西方古典名著故事,形成一个庞大的象征体系,意象重叠,意蕴艰深。
再次,现代主义文学提倡“以丑为美”、“反向诗学”,大量描写丑的事物,对死亡、黑夜、堕落、犯罪、畸形、变态、疯狂、瘟疫、尸体等的描绘,大大超过传统文学。不过,现代主义作家的“以丑为美”不是把生活中的丑作为美来肯定,而是企图在丑的自我暴露、自我否定中肯定美,通过与丑的撕斗来表达对美的追求,正如波德莱尔所说,“发掘恶中之美”。因此,在这种美学追求的背后,隐含着对人生的严肃而崇高的爱。
最后,现代主义文学热衷于艺术技巧的革新与实验,某些作家的创作具有形式主义倾向,他们大量采用“自由联想”、“时空倒错”、“内心独白”、“自动写作”、“偶然结合”、“意识流”以及顿悟、象征、隐喻、暗示等表现手法,对语言、符号、图画、结构、风格技巧等形式因素格外重视,追求“有意味的形式”。
后现代主义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西方社会中出现的文化倾向,是西方后工业社会的特殊产物,它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达到了高潮。后现代主义主要受存在主义特别是海德格尔的影响,并和后结构主义合流。存在主义哲学反映了西方现代人对存在的困惑,它还试图赋予处于荒诞世界中的人以崇高意义。
后现代文化是一种没有中心的多元文化,且有时自相矛盾,它包容各种不同的标准,这些使得把握后现代文学的特征颇为困难,我们只能对公认的后现代主义的倾向、风格做大体的概括。
首先,后现代主义更进一步地把现代主义本来就很激进的反叛推向了极端。它不但从根本上否定旧的传统,而且还要摒弃现代主义新的规范,被视为一种“缺乏公认的父母亲的文学”,它试图对小说、诗歌和戏剧的传统形式乃至“叙述”本身进行解构,因而,后现代主义文学必然是一种无视任何既定规范的、极度自由的、“破坏性”的文学,是“反小说”和“反戏剧”,即某种意义上的“反文学”。
其次,后现代主义不再追求终极价值,在这些作家看来,一切传统意义上的对崇高事物的信念都是话语的短暂的产物,不值得“真诚”、“严肃”地对待它们;他们不愿意对重大的社会、政治、道德、美学问题进行严肃认真的思考,不仅无视对这些问题的关切,而且无视这些问题本身。
再次,后现代主义反对现代主义关于深度的“神话”,拒斥孤独感、焦灼感之类的深层意识,将其消解或平面化,它怀疑乃至否定文学的价值论和本体论。
最后,后现代主义否定中心和结构的存在,蓄意让作品中各种成分互相分解、颠覆,让作品无终极意义可以寻求。在后现代主义小说中,结构扑朔迷离,“故事”前后矛盾,人物的行为缺乏说得通的动机,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后现代主义的“不确定性”。它常用的手法有矛盾、交替、不连贯性、任意性、短路、反体裁、话语膨胀等,冷漠性也是后现代主义风格的重要特征。